轿车一个漂移，停在了建筑的门口。
纳尔差点被甩到后座的另一头去。
前半段路还是好好的慢悠悠地开着的……谁知道阿道夫瞥了眼后视镜之后，就开始在柏林街头飙车。
理由是……
“刚刚被跟踪了。不过我已经甩掉他了，你没事吧？”
“没……没事……”纳尔决定收回之前说这位阁下开车很平稳的话。
“……”她拔出钥匙，下了车，顺便来到纳尔车门前给他开了门。
“阿道夫阁下……这里就是心智魔方研究所吗？”
“对。走吧。”她回头看了眼来路，转身关了门。
纳尔站在这栋建筑前，心里百感交集。
“不走吗？”她回头看了眼纳尔，又再次看了看来时的方向，问。
“我……嗯……来了……”
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感慨出来。就这么迎向了未知的明天。
给荷枪实弹的门卫验过证件后，他跟着阿道夫走进了这间研究所。不过值得一提的是，这里的警卫规格很高，虽然没有穿军服，但也配备了很齐全的装备。更不像那群宪兵一样，还用着老式的手动步枪。
他们基本都装备有冲锋枪，哪怕有零星的手动步枪，也是最新的28改型，而且加装了倍率镜。推测是狙击手。
因此这个地方总给人一种军事基地的感觉。
“是纳尔·菲力克先生吗？这边请。”迎面走来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，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，站在纳尔的身旁。
“……”纳尔用眼神问了问阿道夫，但对方冷漠的眼睛没有给他任何回答。
不过实际行动倒是有，她朝着纳尔轻轻点头，然后离开了这条走廊。
只剩下纳尔一人，跟着研究员的脚步，慢慢往里走。
“冒昧问一句……”研究员忽然对纳尔说道，“你知不知道将要发生的事？”
“……算是知道。”纳尔答。
“算是？”
“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？”他反问。
研究员愣了一会，才苦笑着说：“当然有关系啦。上周有个可怜的男人被送进来，似乎是被逼过来的，完全不知情。出来的时候还像个真正的小女孩一样哭了好久……把我们吵得不得安宁……”
“我不会哭。”
“哈，看你的样子，好像是知道了啊。”研究员把证件递给了守卫，凶神恶煞的守卫在两人之间看了好几眼，才拉开门放行。
“对。虽然我也是被逼的。”
“哦……那你的思想一定很开放吧，都这样子了，也一点都不带沮丧。”
“如果沮丧不能改变现状，那我宁愿不沮丧。”
“……的确……不得不说，你的人生观很乐观呢……”
“嗯。”
“那……你是怎么想的？”对方换上了种比较小心的语气，问道。
“关于即将面临的悲惨遭遇？”
纳尔微微低头。
“额……可以这么说……话说……很悲惨吗？”研究员看起来很好奇，但碍于礼数不敢表现得那么露骨。
纳尔的目光明显黯淡了许多。“还能怎么想？以此为荣。因为人形可以出海消灭塞壬，保护人类，我以此为荣。而以这种悲惨经历为荣的我，是不是很悲惨呢。”
“啊……不会吧，这种事……嗯……我也没经历过，所以……”
“我想你也不会希望经历的，因为这实在是……”
“太痛苦了？还是纠结？”
“也许吧。”
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，就这样走到了这趟路程的终点。
等站在这个门口前，纳尔才真正感受到自己的恐惧。他在发抖 怎么也控制不住。
哪怕说过再多的大义凛然的话，真正面对着时，还是一副控制不住不住颤抖的样子呢……
和之前的情况一模一样呢。
因为离结局只差一门之隔，所以颤抖的幅度更大了。
最后一道防线上倒是没有警卫。大概是因为再强大的敌人，没有重武器，也杀不到这里。
研究员打开门后，回头看了眼纳尔，他颤抖的幅度已经达到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地步。
“害怕了吗？”用着温柔的语气，这位研究员朝纳尔问。
纳尔很坚决地摇头，“没有……完全没有……”
也很容易看得出来，他在拼命地抑制自己的颤抖，只是完全控制不住，也不愿意承认。
这是他身为男性的最后的几分钟了。几分钟后，他就要告别这具陪伴了他十八年的身躯，告别他使用了十八年的名字，告别他共度了十八年的亲朋好友……
告别“纳尔·菲力克”的一切。
面对这样的事，谁高兴得起来呢。
总不可能会兴奋到颤抖吧——要是真是那样……那得是多……咳咳……
“害怕也没关系的。”他拍了拍纳尔的肩膀，像是给予对方勇气一样，说：“这是正常人的表现，想哭就哭出来吧……”
“我不会哭，我说过。”他倔强地反驳，“父亲告诉过我，男儿有泪不轻弹。就算身体变成了女性……我也要在精神上像个男人一样挺立。”
“有这样的想法挺好的……快进去吧，他们等你很久了。”研究员也没再想出什么话，只好略微赞同了他的想法，然后催促他进去。
害怕着的，在路上的纳尔，走进了命中注定的房间。
——
这里有很多他从未见过，甚至闻所未闻的设备，无一例外散发着属于“心智魔方”的危险的蓝光。
也有一群忙碌着的，身着白大褂的人。
和那位带他进来的，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研究员一样；全部都戴着眼镜。
也许近视是博学的象征——毕竟连眼睛都因看书看坏了，应该能达到博览群书的地步吧。
当然，作死摸黑看书的除外。连自己的眼睛都不好好爱护，还会爱护自己的知识吗？这种人最差劲了。
很快，就有人从忙碌之中注意到了这位身着白衬衣的不速之客，把手上的活安顿好之后，踱步到纳尔身边。
“你好。”
“你……你好……”纳尔很拘谨地与对方打招呼。
“有什么事吗？”对方彬彬有礼地问道，“这里是柏林心智魔方研究所，如果没有什么很重要的事，还是请回吧。”
“额……我……我是纳尔·菲力克……”
“嗯。”
“……”他很吃惊地看着对方，“不是要……进行改造计划吗？”
“嗯？没有吧？我们今天……”
那位研究人员正说着，就被一旁的人打断了。“所长！有新的进程！”
他的喊声炸响在室内，无论有没有事的人，都抬起头，投过好奇的目光。
这些目光让纳尔感觉有些不自在。
“我看看。”被称作所长的人从对方手里拿过一张纸，低下头默读。
在不算长久的沉默之后，他抬起头，脸上是兴奋的笑容。“啊……菲力克先生，欢迎欢迎。你的手术……哎，也说不上手术，反正马上就可以开始了。”
然后，他转身朝这间大房间内的所有人宣布，“人形部的！到我这里集合！放下手上的一切事情，有新的适格者实验体来了！”
房间的一角马上就出现了骚动，一群人几乎是冲了过来，仿佛围观小动物一样把纳尔团团围住。
一群人，有男有女，有高有矮，无一例外的是，都不约而同地盯着纳尔，都跃跃欲试地伸出手想摸一摸。
“喂喂！眼看手勿动啊！”被人群屏蔽在外边的所长马上又喊了起来，伸手把几个准备掀纳尔衣服的人拉开。“别乱来！别吓着人家了！喂喂！你们！听我说啊！”
眼见没人搭理，这位所长最后也干脆挤了进去，一边揪着纳尔的耳朵观察形状，一边嘀咕道：“适格者的特殊性是不是生理结构不同引起的呢……”
这是一群研究疯子，见到实验体就恨不得当场扒光切片研究。
纳尔死死护住自己的衬衣，蹲了下去，害怕地想。
“拉倒吧，怎么可能是，观察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吗。”不知道哪里的声音回了那位所长一句。
在对纳尔动手动脚的同时，这群人也在激烈讨论着一些问题。当然也包括反驳错误的观点。
而人群中的纳尔，就算护住了衬衣，也没能护住裤子。在拉扯中，不堪其辱的他大吼一声“hentai”，成功吸引了房间内所有人的注意力。
然而……一位研究员趁此空隙，在纳尔头上揪下一根头发。欢天喜地地奔向显微镜，嘴里还自言自语着“灰色的，从来没有适格者有过的发色……”
他揉揉发根，瞟了眼这群虽然因为那一声大吼停下了动作，却仍然围着他的研究人员，心理阴影悄然形成。
破案了。这不是一群研究疯子，而是一群喜欢研究的疯子。
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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